天地之间万事诸物皆不离道。由道而生，循道而行，依道而存。以人眼而观可分天道、地道、人道。有以人而论，有不以人而论者。人道之中字本循道而生，人即有道，而字即循道，书（书法）即应道而生，此即我中华汉字可生发为“艺术”之根本。汉字者即生而具非一般文字之“符号”性能。全乎天道之理，合于阴阳，法于自然，达于情思。故论“书”者必与“道”而通论之。若非则不足以言，言则难入其究竟。今人所视“书法”，古人常以“书道”而谓之。“书”与“道”自立之始便未曾分也，今人常以学科拆分之理而为之，自是未入真谛。又谬之冠以“科学”，妄加封为“真理。徒在其表、其象、其技。故而欲言“书”者，需先究其“道” 。

      何为“道”也？老子言：“道可道，非常道。故“道”者非为一般可言之“道”。又与“常道”而相对。“常道”者谓之以“俗者”所视之道。俗者乃是一般循后天之欲之人。势必有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，爱、恨、情、仇、怨，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，眼、耳鼻、舌、身、意之欲。有此者便以后天之欲而易障弊双目，难探究竟。道由走之旁与首字组合而成。首字是由两点一横，加一自字。两点谓之一阴一阳，左点为太阳，右点为太阴，如太极阴阳交合。可为日月，可作鸟兔，亦可为两目。一横为一，可作无极一圈。《易》中为乾，鸿蒙一破，天地而始。天得一以清，地得一以宁，人得一以圣。儒者常言惟精唯一，道者常言抱元守一，释者常言万法归一。一由道而生，道生一，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，冲气以为和。横下为“自”字可作人与天地相自生，阴阳自我而运转，生生不息，道法自然。上下相合为首字，意为万物道之阴阳为首，万物之源首。走之旁是为运动行持不息，周身法行不止。此言书者，不可离字，当以字而释之。自古造字之始，便以无字不成道，无道不为字之法。故书通大道是也。

   欲言书者需先知何为书？“聿”合“曰”为“书”也。“聿”者笔也，“曰”者言也、说也。书法者以字为体，以文为意，以写为趣，以法为神，与道合真。欲书法者需先究其字。然自简化之字盛行与白话之文先用而使世人多忘字理，未解字意。更甚者任意戏改，此违造字之初之对天地敬畏。

   夫书肇于自然，自然既立，阴阳生焉；阴阳既生，形势出矣。欲书者需知何为自然，何为阴阳。卫夫人有言：“横如千里阵云，竖如万岁枯藤，点如高山坠石，撇如陆断犀象，捺如崩浪奔雷，折如百钧弩发等。”又如蔡邕《笔势》中言：“为书之体，须入其形，若坐若行，若飞若动，若往若来，若卧若起，若愁若喜，若虫食木叶，若利剑长戈，若强弓硬矢，若水火，若云雾，若日月，纵横有可象者，方得谓之书矣”。此皆为法于自然是也。道法自然非为道在学于自然，或依法于自然，而为道即是自然，自然即属于道。

   欲书者需知阴阳，阴阳即为道律。道者有阴有阳，有清有浊。书中阴阳而使形势出，气韵生。书者字字内有阴阳，字中与字字之高低、大小、轻重、相背、粗细、长短、正欹、黑白、虚实、疾徐、远近等皆为阴阳。阴阳即生道，即合道。

  古之论书者多拟人身，谓之有血、有肉、有筋、有骨、有精、有气、有神、有韵。筋骨血肉者为躯，为外形显象。精气神韵乃人之内在先天，古人皆重于此，以此为要。此若字体风格，气韵风度。书之精气神韵是为字之根本，以悟高境为务。

    古之常论，书如其人。如其学、如其才、如其志、如其德、总曰“如其人”。故论书者先论人。古之名家多是文人高士，于文化心力皆具高能，多以修心为务。儒家修仁心，道家修清心，佛家修空心。但儒释道中皆以静心为先。作字中亦如此。蔡邕言：书者,散也。欲书先散怀抱,任情恣性,然后书之。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,不能佳也。夫书，先默坐静思，随意所适，言不出口，气不盈息，沉密神采，如对至尊，则无不善矣。”儒释道于修心中多是如此，多以静坐为基，皆需收心、降心。古之名书者何能如此精妙绝伦，此心态为一。

     以古今心境对比可知作书高低之由，而知其理。古人精神多内求，今人精神多外求。古人观自在，致虚极，守静笃。人与天地同才，而不能与天地同长久者何也？皆因不知消长之理也。人与仙佛同体，而不能与仙佛同超证者何也？不知先天之道也。作书亦有先天之道，而人不知。当心境超凡，字必不俗。

  人本有先天之人性，与后天之心机。先天之性虚灵不昧，至纯至净，至善至阳。此天性处于清净之态，可通天人。人能常清静，天地悉皆归。此先天即是不生不灭，不垢不净，不增不减。是无状之状，无物之象，是天命之性，是谓率性之道。此即为至真、至善、至美、至纯、至阳。古人修心，内观其心。以精化气，以气化神，以神化虚，以虚化无，由无返虚，由虚返神。回归天性，至纯，至阳，至善。以此理而作字，先使笔画结字精妙，再化行气章法，此由而入精妙神韵，再入超凡脱俗。傅山有言：“人奇字则古”。欲使神妙，不观圣贤之理难有出路，不学内观之法难入大道。

甲辰九月中浣客于宁夏固原须弥山房（作者 张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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